來源:荔視頻
時間:2025-11-19
從北京到深圳,從文藝美學到文化美學,胡經之七十載如一日,以美為燈,照見人生與時代。他率先提出“文藝美學”理論概念,熔中西理論于一爐,構建中國特色美學話語。面對大眾文化浪潮,他又將美學視野拓展至城市、文化與社會,推動美學回歸現實、回應時代,以真善美為尺,丈量學術與人生的高度。

胡經之,1933年3月生,江蘇蘇州人。廣東省優秀社會科學家,深圳大學美學與文藝批評研究院教授。曾任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、中國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、廣東省美學學會會長等職,是我國著名文藝美學家、教育家。
自1953年開始鉆研美學,歷經70多載,終成一代美學大家,被稱為中國文藝美學學科創始人。代表性著作有《文藝美學》《文藝美學論》《文藝美學新論》,出版有《胡經之文集》五卷。多種著作獲得國家教育委員會頒發的優秀教材獎、國家新聞出版總署頒發的優秀文學圖書獎。
“我這一生,樂讀萬卷書,好作萬里行。心向真善美,對美學情有獨鐘。美學導我愛人生,美學伴我悟人生,美學助我創人生”。悠悠歲月里,胡經之始終以“尋美”為底色——從求學少年到美學大家,從文藝美學的開拓者到特區文化的“拓荒牛”,他用70余年學術生涯,熔鑄出一門極具中國特色的“文藝美學”,更把對“美”的追求,活成了人生的底色。

少年與美學的初遇,埋下一生的種子
胡經之與美學的緣分,始于少年時兩位老師的“點亮”。小學時,陳友梅老師引導他欣賞文學,讓文字里的意境在他心中生根;中學時,武漢大學畢業的何阡陌老師有較好的藝術修養,教他欣賞雕塑——那座老師送的維納斯石膏像,成了他對“美”最初的具象認知。

“當時就好奇,新文化運動后傳到中國的‘美學’,到底是做什么的?”這份好奇,成了胡經之求學路上的燈塔。1952年,胡經之如愿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,目標明確:就是要研究美學和文藝學。北大圖書館成了他的“美學殿堂”,他一口氣找來二三十種美學著作,從黑格爾的思辨到王國維的意境,再到朱光潛的純粹,一字一句啃讀、消化。研究生階段,他堅定地跟隨北大中文系主任楊晦攻讀文藝學,更在1958年成為周揚“建設中國馬克思主義美學”講座的助教——“直到這時我才明白,美學還能與馬克思主義結合,我的路就這樣定了。”
少年時的美學微光,在北大的歲月里,漸漸長成了照亮前路的火炬。胡經之埋下一個心愿:要為中國建設屬于自己的馬克思主義美學,讓“美”不再是抽象的理論,而是能落地到文藝實踐中的“真學問”。
從北大講臺到學科確立,讓美扎根文藝
“文藝要為人民服務,靠什么?靠真善美。不能光真、光善,還得講美,才有人愿意看。”1980年,全國美學大會上,胡經之擲地有聲地提出“文藝美學”的倡導——他要打破當時美學研究脫離文藝實踐的困境,“中文系、藝術院校要講文藝美學,不講一般的哲學美學!美學首先從文藝搞起,藝術不講美誰看呢?”

話音落下,滿場共鳴。回到北大,胡經之立刻開設“文藝美學”課程,沒想到課堂擠滿了人:不僅有北大高年級學生,連電影學院、音樂學院、戲劇學院的年輕教師都來聽課,“他們想知道怎么把文藝美學用在自己的教學里,比如回去開音樂美學課。”1981年,他開始招收文藝美學方向研究生,在北大暢春園的居所里,常和學生圍坐暢談,把抽象的美學理論,一點點融入文學、藝術的具體實踐中。
1982年,胡經之在《美學向導》一書中發表《文藝美學及其他》一文,清晰界定了“文藝美學”這門學科的定位與研究對象。為填補“文藝美學”學科教材的空白,他用八年時間撰寫《文藝美學》一書,1989年出版后成為高校研究生必讀書。該書的《藝術形象》一章被譯成英文,收入《中國當代美學》一書,在美國出版;《虛實相生的取境美》一節,被選入高中語文教科書,走進中學課堂。

1997年,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正式將“文藝美學”列為學科——從一個想法到一門學科,胡經之用近20年,完成了中國美學界的一次“拓荒”。華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教授、胡經之學生黃漢華表示:“胡老師第一次提出,美學要落到文藝才是實處。以前的美學太抽象,他讓美學有了根。”
從文藝美學到文化美學,與時代同頻
1984年,深圳大學初建,首任校長張維院士力邀胡經之和樂黛云南下辦中文系。“我鄭重考慮后,留下了。”這個決定,讓胡經之的美學研究有了新的疆域——在改革開放的前沿,他看到港臺大眾文化、西方文化涌入,敏銳地意識到:美學不能只停留在經典文藝,還要回應現實的文化新變。

胡經之做了一件“首創”的事:把深圳大學中文系擴建成“國際文化系”。“要培養中西貫通的應用型人才,適應深圳的發展。”這些學生后來成了深圳文化建設的骨干,深圳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吳俊忠評價:“胡老師是深圳特區文化的‘拓荒牛’,這話毫不過分。”
在深圳,胡經之從“文藝美學”走向“文化美學”。2001年,《走向文化美學》一文發表,用美學視角分析大眾文化、審美文化,“世界變了,美學也要跟著變。”深圳大學人文學院教授、胡經之學生李健說:“文化美學是文藝美學的深化,胡老師總能跟上時代,用美學回應現實。”

即便到了80歲,胡經之仍沒停下:整理300多萬字的學術論著,出版《胡經之文集》五卷本;2016到2018年,兩度向深圳圖書館捐贈2000余冊文獻,包括89種手稿、近500冊藏書——“這些書是時代給我的,要還給社會,讓大家共享。”而在90歲以后,他更是接連完成了《親歷美學風云》和《文藝美學新論》兩本書的寫作,“回歸歷史是為了未來,這是我對中國美學界的期待。”

一生與美同行,活成真善美的注腳
“人從大自然中來,最后還是要回到大自然中去。人生的成功,就是能進入真善美的境界,動態平衡。”當被問起“怎樣的人生算成功”,胡經之的回答,恰是他一生的寫照。
他的學生、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坤談到,胡老師的文章《且將微云寄清秋》是他的“學術自畫像”:“‘我受時代之福,也愿為時代的清秋添一點光彩。’他一輩子都在做這件事。”從江南稚子到北大學子,再到南海游子,胡經之的人生三階段,始終圍繞“美”展開——讀書、教書、寫書、編書、藏書,把對真善美的追求,融入每一頁文字、每一堂課、每一次學術探索。

如今,九十余歲的胡經之仍在思考美學的未來。他點燃的“文藝美學”之火,照亮了中國美學的創新之路;他種下的“真善美的種子”,也在一代代學子心中,長成了參天大樹。
胡經之的一生,是尋美的一生,更是用美照亮他人的一生。正如他所說:“美學導我愛人生”——而他的人生,本身就是一部關于“美”的生動教科書。